非善不摇

Record06：来去之间

一

  市局刑侦支队的所有人站在曹闯墓前，天空黑压压一大片，让人实在觉得难受。

  安欣把食指伸进衣领，微小扯动衣领的动作却在一众警员间显得格格不入。耳朵里充斥着家属的哭喊，甚至让安欣苦笑着觉得自己以后还真不能牺牲。

  安欣朝左边看去，一向插科打诨的张彪正泣不成声地看着天空，左边的同僚一个两个都在伤心，安欣却恍惚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。

  张彪余光见到安欣在看他，马上低下头，用手擦去眼泪，死死咬着嘴唇。他不愿意安欣看他笑话，即使在这个场合他的行为根本不算是个笑话。

  安欣撇撇嘴，朝右边看去，自己的右边只有安长林和孟德海，李响站在墓园稍远的位置，奇怪的是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，而是随意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墓碑上。

  这时，安长林低沉的声音传进安欣耳朵：“干嘛呢？这是你师父。”安长林意在让安欣认真些，他知道安欣满肚子都是疑问，可今天不是时候说，也不能说。

  安欣重新目视前方，用那只能动的手整理了一下帽子：“对不起，可我哭不出来……”安长林叹了口气，把手放在安欣肩膀上重重一捏：“没关系……”

  痛哭的家属被搀扶着离开，来悼念的同事也走的差不多了。安欣依旧站在那里，李响也靠在原地，两人没有交流，却都没有选择离开。

  “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？”安欣的声音很轻，却像子弹般扎进李响的脑子，“那天的真相，就不能告诉我吗？”

  李响摘下帽子，朝着曹闯的墓碑鞠了一躬，起身后对安欣说：“没有什么好说的，因为你知道的就是真相。还是说你已经相信师父就是内鬼了呢？”

二

  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，安欣一把拉住要走的李响，指着曹闯的墓碑大声质问：“你为什么当警察！难道只是为了掩盖一些真相吗？师父到底说了什么！”

  安欣的声音很大，大到李响下意识捂住一边耳朵。李响反手推开安欣，摇摇头：“今天不适合说这个。”

  李响正要离开，安欣大喊：“李响！你敢对着你胸前党旗徽章发誓吗！”李响离开的脚步停了一下，他并没有回头，而是站在那里，几分钟之后，迈着步子离开了。

  安欣愣在雨中，张着嘴呼吸着。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李响的距离越来越远，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，第一次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。

  雨水打在安欣的肩章上，他摘下帽子，朝着曹闯的墓碑鞠了一躬：“对不起，师父……”重新起身，安欣的眼神从怀疑再度转为坚毅，快步离开了墓园。

  日子很快到了安长林调走的那天，他看着办公室里的东西摇摇头，只带走了一张照片。照片里的他还有头发，孟德海和曹闯站在他身边，那时候的孟德海还没有这么多皱纹。

  另外一边站的是安欣的亲生父亲——安怀义，他个头没有安长林高，警服穿的板正，细长的眼睛，嘴唇有些偏厚，脸上挂着一个收敛到极致的笑容，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温柔与内敛。

  安长林笑着摸摸照片，自言自语：“你们要继续陪我啊……”说罢，把照片小心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，又轻轻拍拍包的表面，大步走出办公室。

  门口，安欣早早等着。安长林见到他也拍拍他的手臂：“小子，加油。”说罢正要离开，走到一半却又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：“我一直不让你看你父母去世的资料，现在你自己选择吧，想看自己去看。”

三

  安欣拿着钥匙，退开门，发现全队的人都坐在工位，前面还有个胖胖的中年人，是自己没见过的。

  那人见安欣回来，说道：“都到齐了。我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姓郭，叫郭文建。是你们的新局长，大家多指教啦。”

  郭局声音很温和，却又十分有力。话音落下，安欣带头鼓起掌来。郭局笑笑，看向安欣，他其实最担心安欣，因为他是孟德海和安长林的养子，他要是不给自己面子，还真不好办。

  可这样一接触，郭局已经对安欣的印象很好了，毕竟自己空降过来，他能带头欢迎自己，着实是给了个不小的台阶。

  郭局拿起身边的一份文件，打开后清清嗓子，便朗读道：“刑侦支队从今天起分成一组与二组。张彪任一组组长，安欣任二组组长。”

  郭局顿了一下，继续说：“曹闯支队长的位置就交给李响继承了，好好干啊，李响。”这次，张彪率先鼓掌，在大家的掌声里，李响看向安欣。

  安欣笑了，也举起双手鼓掌，他们俩就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，却好像银河般遥远，再也没有交点。

  会议结束，安欣走到李响身边，说：“恭喜你啊，队长。”这句话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情理之中的恭喜，任何人对李响说都可以，但唯独安欣说出来不对，李响也没有想象的高兴，只是苦笑着挤出一句：“谢谢你……”

  安欣回到座位，桌子上放着一张红色的请柬。安欣问了声是谁送的，结果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。

  安欣打开请柬，李响想着趁着机会和安欣缓和一下，便出声询问：“谁结婚啊？”

  安欣笑着说：“你猜都猜不到，高启强和陈书婷！”